五十年代留学生归潮探析

　　梅显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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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有一批在海外留学的中国学子满怀爱国热情，冲破重重阻力回到祖国，兴起一股留学生归国潮。他们的行动表现了我国知识分子赤诚的爱国热忱和高尚的民族情操，不仅在当时令世人瞩目，而且在中国留学生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当时，在海外学习的中国留学生大约有7000人左右，分布在美国、英国、法国、日本等国家的大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在抗日战争结束前后，公费或自费出洋留学的，也有少数的访问学者和实习生，主要分布在美国。1949年中国大陆新旧政权交替和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使得中国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关系日趋敌对。美国政府起初显然嫌这些中国留学生麻烦，曾一度依据移民法律对其中许多人下过驱逐出境令。尔后又出于自身战略利益，对这些已经掌握了专业知识技术的中国留学生采取了阻挠、限制乃至禁止离境的措施。使得大批已经或即将完成学业正在或准备踏上归程的中国学子被迫羁留海外，一时间，滞留美国境内的中国留学人员达5000多人之众。他们处于非法的地位，行动自由受到约束与监视，被明令警告“不得离开或企图离开美国”，否则“将被处以5000美元以下的罚款或是不高于五年的徒刑，或是二者兼施”。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不少中国莘莘学子被迫背离了当初负笈海外的初衷，选择了在异国居留和工作，从而使自己的人生途径和中国留学生运动的历史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但也有许多中国留学生并没有在压力和诱惑面前屈服，他们联名写信给当时的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联合国秘书长哈马舍尔德和中国政府总理周恩来，陈述自己要求返回祖国的愿望，并通过《纽约时报》等新闻媒介公开披露自己被无理扣留的遭遇，对美国政府所实行的阻挠政策进行了英勇不屈的斗争。中国留学生所表现的民族气节和爱国情操赢得了全世界人民、包括中美两国人民的同情和尊敬，中国政府为此多次在日内瓦会议上向美方进行交涉，迫使美国政府于1954年撤消了禁止中国留学人员离境的禁令。从1954年底到1957年初，一批批的海外留学生结伴而行，克服了重重困难，经历了无数曲折，从美国、英国、法国、日本返回祖国怀抱，参加振兴中华的建设，形成一股青春涌动的海外学子归国热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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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对于中国留学生大批回国的浪潮，当时有许多西方人士表示不理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中国学生在受到西方民主教育之后，竟然还要放弃获得舒适生活待遇和优芸越工作环境的机遇，千方百计不顾一切地要求返回自己那贫穷落后的国家。其实，个中缘由并不复杂。

　　第一、中国留学生有着光荣的历史传统。自第一个留学生容闳于1847年走出国门求学之后，一批批的中国学子络绎不绝，负笈海外，遍及世界各地，蔚为时代潮流。他们寄人篱下，奋发努力，寒窗苦读，如饥如渴地汲取知识，本意发端于“师夷长技以制夷”，“以西方之学术，灌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也就是说留学生飘扬过海学习的目的在于了解和掌握国外先进的思想文化和科学技术，用以改造和建设祖国，使中华民族崛起于世界民族之林。因此，早期中国赴海外学习的留学生完成学业后，几乎是无一例外地返回祖国，成为中国革命的先锋和建设的栋梁。他们不仅在近代中国的发展史上书写下可歌可泣的伟绩，也在炎黄子孙的芸芸众生中产生了可敬可慕的影响，强烈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后来学子的理想、志向、抱负和情操，使他们能在人生道路上做出义无反顾的正确抉择。

　　第二、中华民族的儿女有着强烈的爱国情感，它不仅表现为对华夏的山川、江河、名胜古迹、文化历史的热爱，还表现为对国家命运的高度责任感，对同胞的深厚感情和强烈的民族自尊，以及自觉维护祖国利益的崇高思想。这种强烈的爱国情感形成一种强大的精神支柱，将身处异域逆境的中国留学生团结、凝聚在一起，将个人前途和国家民族利益联系起来，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与物质诱惑面前坚贞不屈，始终不渝地维系着对祖国的向往与忠诚。

　　第三、朝鲜战争爆发后，中美两国处于交战状态。当时美国政府出于自身利益，对中国留学生采取了先驱逐、后扣留的横蛮政策，更激发这些无辜学子的民族自尊和义愤不平，促使他们奋起抗争，维护自己的基本人权和返回祖国的权利。后来，美国当局虽然意识到这一做法的不明智，极力掩盖和补救，但中国留学生的痛苦和不幸的遭遇已被揭露、公开，在美国社会乃至全世界激起强烈的同情与反响，迫使美国政府不得不改变政策，放松对中国留学生回国的控制，中国留学生回国因此而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

　　第四、留学生社团的组织和推动。二十世纪中叶，在赴海外学习的中国留学生中，曾有过许多相当活跃的社团组织，如美国有“留美中国科学工作者协会”、“北美基督教中国学生会”、“中国新文化学会”，英国有“中国留英同学会”、“留英中国学生总会”，法国有“巴黎中国学生会”、“中国文艺社”，日本有“中国留日同学总会”等。这些组织在中国留学生中发展会员，定期召开会议，编印会刊，开展联谊、学术、演讲、研讨、座谈、服务、学习、教育、文娱、福利等活动，在海外中华学子当中有相当的凝聚力和感召力。这些社团大都把争取更多的留学生回国，推动中国科学技术发展作为自己宗旨之一，经常向留学生介绍祖国见闻，号召留学生学成后尽早回去参加新中国的建设，为中华民族的振兴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并为愿意回国的留学人员提供各种方便和帮助，对当时留学生归国潮的兴起起到了一定的组织和推动作用。

　　第五、祖国的召唤。新中国成立之初，各项事业均需要大量的各种专业人才。当时中国政府亦十分重视吸纳留学人员回国参加工作。以周恩来为团长的中国政府代表团特地将释放被扣中国留学生回国的事情列入日内瓦谈判议程，王柄南代表为此多次代表中国政府向美方交涉。郭沫若、孙平化在访问日本时向青年留学生发出“祖国需要你们”的呼吁，号召留学生踊跃回国。廖承志还向日本中国留日同学总会发出亲笔信，要求动员所有留学生回国。政务院、外交部、高教部、中科院、中侨委、全国学联以及北京、天津、上海、广东等省市领导和有关单位部门均对留学回国人员予以热情接待，妥善安置。北京及部分相关省市并专门成立了留学生归国事务处理委员会和归国留学生招待处，办理归国留学生的接待、学习、工作、安置等有关事宜。周恩来、叶剑英、廖承志、方毅等国家领导人还多次亲切接见从海外归来的科技人员，勉励他们努力工作，为祖国多做贡献，使他们感到温暖、振奋与希望，对海外学子的回国热情起到了很大的激励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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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海外留学生归国的热潮，由于受到1957年国内“反右”运动的冲击而遏止消退了。在这股浪潮中从欧美日各国分期分批通过各种途径陆陆续续返回中国的各类留学人员总共有多少，至今没有一个完全准确的统计数字。有人估计是千余人，也有人说不下两三千。这个数字对今天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人才缺乏的当年却确确实实是一笔无比珍贵的资源财富。回到祖国后的专家学者和留学人员广泛分布在全国各地的教育、科研、生产和国防建设等各条战线上，尽管在那“史无前例”的年代均不同程度地受到“反右”运动和“文革”浩劫的打击和折磨，但他们对祖国、对民族、对人民的赤子之心不改，丹心不渝，始终无怨无悔、兢兢业业地工作，无私地奉献自己的知识和才华，在国家建设当中承担重任，成为各个领域的骨干中坚和学术带头人，有不少人还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和中国工程院院士，为新中国科学事业的奠基、开拓、发展和现代化立下了卓越的功勋。其中最负盛名的有钱学森、赵东尧、严东生、邓稼先、朱光亚、邹承鲁、侯祥麟、张文裕、吴冠中、李恒德、梁思礼、卢肇钧、谢希德、梁晓天、汪闻韶、刘有成、黄葆同、王仁、胡济民、何炳林、陈茹玉、郭永怀、师昌绪、陈能宽、徐光宪等。

　　七十年代末，中美两国建立了外交关系，结束了相互敌对隔绝的状态。中国也开始恢复向国外派遣留学生，中国人出国留学的热潮在神州大地上一浪高过一浪地涌动。据统计，从1978年至1999年，中国各类出国人员近32万人，而且以每年2万5千人左右的速度增长，近年估计已超过38万。中国留学生分布在全世界103个国家，以赴美国、英国、澳洲、加拿大、法国和日本等国学习的人数居多。中国还是世界上少数几个拥有公派留学生的国家，每年派出的公派留学人员大约有2000人。出国留学的学生以大学本科和研究生为主，他们无疑都是我国优秀的人才。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人出国留学的动机也变得复杂起来。与早期学子留学的目的在于改造中国的首义不同，如今不少人将留学视作移居海外、改善个人生活环境、追求安逸享受的途径。世界各国从本国的利益出发，也使尽各种招术，千方百计地吸引、招揽、利用这些出类拔萃的中国学子。这自然就造成了我国人才资源的流失。因此，研究海外留学生的历史和现状，制订有利于吸引留学生回国服务的政策，就成了当前现实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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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L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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